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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1 / 3)

雍州这一年出现了十几年未经见的雪暴天气,雪落半日已及膝深,如鹅毛的雪纷扬了几日。

边郡出了霜雪灾,每日都有成堆流民涌入雍城,为防流民生寇,官府开了义仓,架起小磨坊,每日供些豆子和小麦。

好在雍城总有富贵人家应官府鼓励办粥棚,殷离靠着这些救济,也存活过了一周光景。

只是霜雪灾有了些好苗头后,官府便出了告示须将流民重编括户,遣散原籍返回,她无父无母,又非是大户人家的佣工,于是这几日都不往寺庙处歇脚,怕撞见官府在登记黄册,只得在他人屋檐下找处能落脚的地儿打发个一天。

二月的严寒天气,她身上却只有一件破夹袄,难抵风寒。

走至一户富户门前,外有门房把卫,内里的肉香与暖黄的烛光摄住了她的目光,她咽了好几口口水。

殷离流连于里间的温暖,却被门房一阵怒喝:“哪来的乞丐?还不快滚?!”

“是,是,这位爷,小的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她忙点头哈腰,取出腰间的两块竹板,不由分说地就打将起来:“爷站着乏累,小的来给您解解闷。”

“竹板打,点对点儿,您听我唱段小快板儿,雍城有个王美娘,红月楼里作魁娘,一夜风流十两银,美娘只求有情郎。

卖油郎,货郎担,身有八尺五寸高,方额胸阔髯及肩,一见美娘心酥软,日夜挑担攒铜子儿,只为春宵温个嘴儿……”

门房听得过瘾,面上带了兴味,想将这卖油郎占花魁的故事听到底,便往她那破碗里塞了两个铜子儿,道:“继续,继续。”

这会儿那门内款款走出个娇娇儿,着了深红色雪披,一张脸虽无十分的颜色,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妩媚流转的眼睛更添几分娇色,对着殷离道:“莲花落唱得不错,风寒雪大,来里头唱给我听。”

她一张脸笑开了花,抬起脚步便往里头蹿,给这妙佳人唱了整晚,得了碗豆粥和两个馍馍,给块柴房地过夜。

她离家已有一个多月,从休水那小村落,随流民行走至这雍城,全凭一张巧嘴自学成才,日夜给人家唱快板儿得几个铜板施舍。

她年纪小,干柴似的身躯,一双眼睛又极为灵动,嘴儿甜的会讨巧,总能得到些关照。

母亲临死前,皮肤在月光下几近透明,只有一蓬乱发里涌动着生命的迹象,很快地就被临近的死亡打得破碎。

那个女人伸出干枯的手,揽过自己的肩头。

“若娘亲死了,阿离便去寻一个人,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阿离,往休水以北走,经雍城后可达缃阳,西山一处宅邸,是当朝天师处所,我们一同去那儿。”

可到了第三日,她就被那天人相隔的永恒埋到了一方坟土里。

柴房处同她一块儿住的还有一只秃噜皮的老黄狗。

“狗兄,我就在这借住一晚,就一晚,宽容则个。”

狗兄朝她摇了摇尾巴,上前蹭了蹭她的膝盖。

她摸了摸狗兄的头,唉,同是天涯沦落……狗。

她将瘦弱如干柴的身躯靠在成堆码好的柴堆内,安然入睡。

柴房是无尽的黑夜,沉下来,沉下来,黑暗的重量在逐渐增加。

*

窗外大雪若柳絮纷然,凄厉的风声拍打着屋门,发出尖啸声。

一全身赤|裸的男子瑟缩在床角,眼里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死亡,淌出了惊惧的泪。

他那有着一双妩媚的眼的小妾,此时已身首异处,殷红的血溅了满面。

“别……别杀我,我……我虽为监斩官,手下性命无数,可我一生行善积德,奉佛吃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十四年前,沈府诸人是经你手斩首的?”

他对着眼前那个阎罗般的少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沈将军私通敌国,罪及九族,官家下旨屠戮满门,非是私心怨怼,是我等小吏不得不从啊,少侠,少侠,我若不从,掉脑袋的就是我全家老小啊!”男子双膝跪在床上,急得双手紧攥住他的衣角。

少年暴目欲裂,青筋迸张,一手捏紧男子的喉头,逐渐收紧。

“官家亦下旨,令你奸|淫府中诸女么?”

赤|裸男子双目圆睁,喉头间发出紧涩的声音,双手本能性地抓上他那捏住自己的手臂,却抓到这阎罗手上缠复的疤痕。

到窒息处,他一张口大张,舌头不自觉吐露出来。

少年双眸狠厉,手上用尽,生生捏断了男人的脖颈。

将男人的尸身甩落在床榻上,他神色冰冷:“这样的死法,便宜你了。”

他缓步走出,如白日信步,不紧不慢,走至近偏门处,却听见踩断树枝的咯嘣声。

猛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双眸一凛,他停顿在原地。

是只害怕地发抖的小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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