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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与变(1 / 2)

转眼已过两年光景,如今正是永嘉三十三年六月初十,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江洵却未曾想到,许致远这把火竟燃了两年有余。

彼时殷离初初上任,方才知晓这天水县的知县,并没有想象中容易,她单是以为坐于公堂上,审理词讼便可,到县衙才发现,这知县所掌,不止刑狱诉讼,还有推行政令,兴养立教等等事宜。

先说这县衙人手,县衙分十房办公,分别为吏、仓、户、盐、兵、刑等十房,每房设书吏办事人员,可岭南正值寇乱之际,衙署公职人员反而成了高危职业,一众胥吏跑的跑,散的散,仅余下三两个书吏,一个户房书吏吴启,一个典簿何冲,再是这县丞江洵,原来是各房公牍有专司,如今是一人多任,顶补各房空缺,自然余下的便是几个衙门差役。

知县宅经几日便潦草修整好了,为何是草草而就,不是这工程浩大,江洵故作一脸为难地告诉她,旧例有官不修衙一条,上奏修衙的奏章十有八九石沉大海,即便过批,宋廷仅销七成,余三成修葺费用需自掏腰包。

她看着破败的知县宅,小手一挥,修,非但要上奏修衙,还要修得敞亮,只是确如江洵所言,上奏修衙的文书石沉大海,于是便托了王弘毅带几个营里的弟兄来拔杂草,夯土墙,搭瓦片,至少能遮风挡雨,结果请这帮人去酒楼吃席一晚,又废去许多银钱,她自个儿又是锯木头,打家具,总算有个住人的模样。

她方才明白,自己这条冒名顶替之路为何能走得如此顺畅,这其中倒非但有王元清在背后作担保,也因这好大一个烂摊子,也只有她这冤大头愿意来接盘了,这天水县衙门,外面与内面,都是个被蛀虫啃烂了的空心壳儿,像是宿命似的,她又开始为县衙内的亏空发愁。

天水县各乡民倒是知道县衙来了个新鲜县官,若是与平日里一众货色的倒也罢了,只是这新来的小县官竟日日顶着大日头往农地探视,他带顶竹笠,持着柄半旧不新的象牙扇,在田埂上走来,一家一家问候。

两旁夹道站立着田埂上干农活的农人,江洵摆了大阵势,支了知县出巡的幌子,又令衙役呈列队摆开,狐假虎威地走在人后头,昂着脖子负手打量着一众农人,还有一群乡司围着这小县官团团转。

“这就是新上任的县爷?”

“可不是么,姓许,这许官爷这么个瘦猴样儿,得被土匪一个指头捏倒喽!”

“去了个周扒皮,又来了个许扒皮。”

几个在大日头下挥汗如雨的农人也不睬他,只一个劲儿蛮干。这知县踩在田垄上,弯下身子,摸了摸土,岭南气候湿润,连年多雨,地如湿膏,是栽种农垦的好地界。

可这知县弯了身子问他们,种的是何物?一年收成如何?田税几多?家中几口人?可有盈余?

开始时无人睬他,本以为他讨个没趣儿,装装样子便离开了,可未曾想这小县官见人不言语,便踩进淤泥之中,拣起一旁搁置不用的推镰,熟稔地割起了稻谷,几个兀自低头的农人也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知这新来的县官要做什么。

他们频频看这身材瘦弱的许县官,他汗泅湿了一层衣,皮肤沁出水光来,原来还是个长相周正的小郎君。

许知县不止来这一遭,第二日,第三日也照往不迭,他走遍了几个村落和庄子,带着身后的书吏与办事人员,重新丈量田地与修造户籍帐册,村民们觉着这小县官与此前来的几个,都不一般,各个口耳相传,来了个心软的县官,为他们小民做主啦。于是便请他来门首喝碗凉汤,诉诉日来所受的苛捐杂税之重,见着他持着个户籍税租帐翻来覆去,忙向这位青天大老爷诉冤屈。

原来此处粮税,自八斗,九斗以至于一倍再倍不止,这一倍二倍则为加耗,也被戏为雀鼠耗,殷离粗略估算,相比起自己生养而大的永临县,这农税可算是沉重。

好在负责户房的书吏吴启尚在,与她梳理出大半个租税簿,摁着她脑袋讲了一下午,才把人讲了三分明白。

原来有这样多的附加税额,总之各色皆有明目,如水脚钱,纳醋钱,买纸钱,还有牛革筋角钱,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编不到,既百姓苦于税重,她便改呗,她顶着这知县的帽子,端的是这一方天水的父母官,于是小手一挥,将这苛收巧取的各色名目尽皆蠲免。

江洵急了,“官爷,可不是这么个理儿!这帮农人都是惯会拖交田税的刁民,面上逢迎,心底里当您是个软的拿捏!若都去了这些名色,咱县衙俸料钱可从何处来?”

殷离抬首:“本官见了上一年所收农税及商税,除上呈朝廷外,所余足够衙中吏役钱,蠲除这等引民叫苦的加税,有何不可?”

江洵心里头对这新官蛋子翻了个大白眼,“县官不知道,非是天水县衙贪官酷吏欺压良民,只是租税之帐除上纳转运司外,还得向州军上缴,单说这驻于建州的建安军、中茨军,咱们天水,可得担负这军队兵食及所造军器,到节庆时候,还要犒赏诸位军爷,您说,民生困极,可谁想做那歪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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