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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装咖啡(2 / 3)

利说好,她便独自走向了前方的自动贩卖机,脚步飞快,好像急于要把自己从这暧昧氛围中抽离出去似的。

最后直至他们手握着罐装咖啡,走到一处观景台坐下,寒风卷着丝丝水汽袭来,他们之间仍然不知道该由谁来打破沉默。

温热的咖啡在手心底里发烫,瞧见她不甚熟练掰弄着拉环,牛岛若利干脆默默打开了自己那罐,递给了她。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眼神闪躲,无法掩饰的耳尖红得跟那天拉面店的朝天椒一样。

当然实际牛岛若利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喉咙干涩到怎么咽唾沫都无法缓解。

一时仍是无人说话,寂静之中,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空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琥珀色的瞳孔盯着那个漩涡,不知道把自己卷到哪里去了,开口时的声音不似平常那般充满朝气,异常平静,像在谈论别人的话题。

“您听说过,关于‘人的大脑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这种说法吗?”她握着咖啡罐旋转了半圈,“每当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我时常会胡思乱想,觉得那看不见的角落里匍匐着一条黑狗,成千上万负面想法从它嘴里吐出来。有时候孤高冷漠,有时候蔑视世界一切,也包括我自己。当然通常是我自己。而最终黑狗会被天亮吓跑,好像所有心灵鸡汤都煮沸了,扬手泼出去,人间又再次幸福圆满了。”

她顿了顿,盯着咖啡罐口继续说。

“睡着的时候则时常做噩梦,梦到自己睡在上海老家,床头还放着那只陪伴了我许多年的透明方盒。人生大部分时候是孤独的,我始终这么认为,就像行走在大雾中,看不清前后左右,一门心思追赶那个并不知通向何处的出口。”

“牛岛选手打排球的时候会感觉孤独吗?”她突兀地问,“从我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大雾中奋力奔跑的牛岛选手,还是球场上专注得分的牛岛选手,都太神圣了太耀眼了,而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是你走过来了。”牛岛若利回忆起那天清晨在橘子树下的情形。

她坦然一笑,抿了口咖啡,“人往往会为宏大而神秘的事物着迷嘛,我也不例外。”

“但是着迷和是否有资格拥有,又完全是两码事。”她抬头眺望远处风景接着说,“比如眼前这一条宽阔的河流,它自有它流淌的方向,而我作为看风景的人,可以做的仅仅是走近它、欣赏它、拍照、打卡留念,然后回到自己来时的路上去,走我被允许走的路。”

“可我们来时是走同一条路一起来的。”

牛岛若利突然接话。

“所以回去的时候也理应走同一条路,一起回去。”

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使柳喻当即怔住,直球选手带来的冲击力堪称海啸,瞬间让心防线附近的居民们溃不成军,引发大声抗议。

——“不是说好要拒绝他的吗!结果这么轻易就被打动了?你这个蠢货,不觉得他完全是在哄骗你吗!再说像你这样的胆小鬼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无数熟悉的质疑声再一次响起。

在柳喻决定只身来到东京的时候,在她拒绝前男友求婚,反对父母灌输的普通人生应当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一辈子只为生儿育女的思想的时候。

这些质疑声也都出现了。

身为女的,跑太远,跑去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将自己暴露于未知之中,都是性别造成的认识短浅。

所以身为女的,就应该听话、懂事、贴心、谦逊;应该事业爱情双丰收,学会经营婚姻;应该精于维护美貌和身材,以博取丈夫长长久久的忠爱。

可是,这个社会为何总对女性如此苛刻,而懒于对男性提出要求?

当前男友听到她不想那么快结婚的心声的时候,露出的那副表情,令柳喻终生难忘,那模样仿佛在看一只无法驯服的怪物。而他并不想豢养怪物,只想养一只喵喵叫的布偶猫,粘人、乖巧、长得漂亮,带得出门。

左手快把易拉罐捏至变形。

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很难发现左手虎口位置有一道两指宽的疤痕,从虎口一直爬到中指与无名指中间,如蜈蚣般丑陋,是柳喻小时候被父母送去外公家矫正左撇子留下来的。

“不可以和别人不一样!”

长辈们严厉的声音宛如一道无形枷锁扼住了柳喻的手腕。无数次高举过头顶的戒尺,都是在向柳喻证明,唯有妥协才能获得垂爱、怜悯以及一切他人乐于施舍的感情。

因而她早就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了,学会用右手将自己打扮得温柔纯良,没有攻击性,并将妥协当作一项技能,常傍于身。

但是戒尺也好,枷锁也罢,约束得住一具空壳却约束不了向往自由的灵魂。当柳喻终于具备能力和条件对此说“不”时,父母暴跳如雷,把所有难听话都说尽,甚至亲口说出了“断绝关系”这四个字。

本以为一切终将过去,未来会光明无比,然而异国他乡的生活并不如预期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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