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真终于没能攻入皇城。
裕全八年八月，两军停战议和。懿兰的第二个孩子便是在燕东协议签订的这一日出生，傅仪宁为这个孩子取名承襄，并晋懿兰为颐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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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终于兑现了当日对你的承诺。”傅仪宁在懿兰醒来后对她说。
他在她床前守了许久，本就因病痛瘦削的身姿愈加嶙峋，可他不愿休息，就这样坐着眼睛也不眨地守了懿兰几个时辰。
他记得，懿兰还是颐嫔时他就曾经许过她贵妃之位。而今这一诺才算是终于兑现了。
懿兰听夏风说傅仪宁给他们的孩子取了名字，又为自己晋封。她不是不感动，可她没有时间感动，她望着傅仪宁，略带沙哑的开口问他：“承襄……襄谁？”
傅仪宁顿住，没有答她。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太多纷乱的思绪，他自己也理不清。
懿兰闭了闭眼，情知自己方才这一问是越了规矩，只淡淡开口：“玫妃学识渊博远胜臣妾。若皇上当真属意二皇子，臣妾自会教导襄儿，叫他懂得尊卑……”
“颐贵妃。”傅仪宁打断她，望着她的眸中布满红血丝，“近来朝臣常让朕议储，连你也这样说。当真是朕时日无多了么？”
懿兰睁眼看他：“……臣妾只是害怕。”
“怕什么？”傅仪宁不明白。
“臣妾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唯一能盼的便是孩子长大，能庇护臣妾……可若是他们长不大，像荣惜公主那样……皇上，谁不想长命百岁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傅仪宁皱眉，“意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懿兰笑了一声：“臣妾怎么不会这样想？阿妍、若闲、婉嫔、温嫔、馨嫔，甚至英才人，她们谁料到自己的结局了呢？正因为猜不准，才会一直猜；正因为她们走得遗憾，才叫臣妾害怕。”
傅仪宁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开口：“……朕不知道。承启聪慧，却终究只有五岁。承望承襄更不必说。朕只能许诺，若是他日承望继朕大统，朕会遗旨赐启儿与襄儿封地，就在苏杭，并允你随他们去封地。”
大越亲王只有俸禄食邑并无封地，更没有哪一朝太妃能够离京的。傅仪宁能为她破例至此，已实属不易。
“……江南富庶，臣妾该多谢皇上。”
傅仪宁低咳两声，又说：“这道遗旨朕会写三份，一道交安长垣宣读，一道交六弟，一道交沈笠。有他们二人，应当无人会拦你们母子的路。”
懿兰圆睁着眼，任由两行清泪滑落，出口却仍是微嘲：“皇上思虑周全。”
“……若启儿或襄儿继位，朕同样希望你能善待意儿与承望、长慈。”
懿兰看着他，没应。
傅仪宁太了解她了。他自低笑一声，又牵起一阵咳嗽：“……你不会。”
“……”懿兰默了默，终于还是开口，“臣妾会保三公主长寿金安。”
“若朕将承望过继给六弟，让他没有与启儿争位的资格……兰儿，不要让朕失望。”他看着她的眼神几近恳求——他希望他宠爱多年视作贤妻的女子担得起他的珍视。
“如此，臣妾愿护徐氏母子三人太平。”
傅仪宁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笑意。他伸手握上懿兰的手：“如果可以，朕想多陪你几年，看着咱们的孩子们长大。”
懿兰没说话，却终是回握了他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不像是夏末八月的温度。懿兰却没有多留意，她在想，她不能将命运交给别人。
傅仪宁的遗旨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暗地里要一个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太多太多了，她信傅仪宁，却信不了徐知意——
七年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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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务司近来开始预备起皇驾回銮的事，只是因为皇帝大病未愈、懿兰尚未出月而迟迟没有动作。
似乎是北边事了，傅仪宁累极了，他不愿再终日把自己埋在奏折堆里，而是常来双香仙馆看懿兰母子。
他靠在榻上，看着承启与长柔在地上玩闹，舒心地笑了，又与懿兰玩笑：“做个家翁竟比天子有趣许多。要如宪帝那样十数年如一日的勤政，朕怕是做不到了。”
“皇上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大越之福，朝政之事稍放给臣子们去做也无不可。”懿兰说。
傅仪宁点了点头，又拿布偶去逗长柔。
……
“皇上。”安长垣匆匆进来，弓着身子神色微慌，“……水木明瑟出事了。”
“什么？”
懿兰见他神色不对，便叫秋华把孩子们带了下去，自己望向安长垣，等着他开口。
“……”安长垣缓缓开口，“……二皇子，殁了。”
“嘭”的一声，傅仪宁拍案而起，只觉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